一个人就如一本书。无论你在书页上涂抹下的是字字珠玑,令人回味悠长的文句,还是亳无章法可言,味如嚼蜡的段子,总有一位读者会一页一页地读,千遍万遍,泪湿眼眶。
母亲向来对我的作文要求严格,字字句句,标题立意,她无不要评上几句——试想一下,你引以为傲的文章被人摊在桌上指指戳戳,品头论足的感觉,还真不怎么样。
于是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都是没好气地将文章往她面前一摊,自己转身就走,再也不像以前一样静静地和她一起看了。
在学校一次作文竞赛中,我写了母亲。文章很不错,以至于母亲也知道了这个消息。这一次我没有走开,因为我赌气地想看母亲还能挑出什么毛病。她有些惊异地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我,便将作文摊在桌上,半身微微前倾,仔细看了起来,我这才发现,母亲略显疲惫的眼神中那难以掩盖的投入与欢欣。那束目光紧紧追随着我的笔迹,一寸一寸,甚至是一笔一画,缓慢却又有力地从纸上划过。看着看着,她竟双手攥住纸的两边,缓缓地举到面前,嘴唇微微地颤动。我凑上前去,隐隐约约听见母亲是在低声重复我的文章。她还是像以往一样侧着头,好似在思考,但眼神一改平时的严肃与有些挑剔意味的审视,逐渐软化而变得柔和,那是一个母亲独有的,在无意中展现的本性,酝酿着感动的浓浓温柔,恰似一缕沾染了春风的潭水,淌过人的心底,只留一片暖意。仔仔细细将文章看了一遍,母亲还没有满意,又将文稿翻来覆去回味了好多次。她的动作十分果断却略带激动的颤抖,眼角笼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。站在一旁的我只觉得释然与愧疚,卸下了心头的倔强,我靠近母亲,恍惚间,只看清了她眼角的泪水,在昏暗中熠熠生辉。
一遍又一遍的阅读是母亲永不会厌倦的事,读到你的快乐,她雀跃;读到你的悲伤,她忧虑;读到你的坎坷曲折,她的一颗心又何尝不是翻天覆地!但可悲的是,我们却常冰冷地拒母亲于千里之外,只因是我们,年少轻狂的我们。
总有一天,母亲,我也必定要读懂你。合上厚重发黄的书页,不觉泪湿眼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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