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,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负着债来到人世间的。
当母亲分娩的呻吟被嘹亮的哭声所取代,我们便欠下了第一笔债——生命。
然后是我们不断堆积着债。
记忆里,有过这样一处风景:下雨天与母亲一起回家。母亲默默打着伞,我在雨中与雨点儿相互挑逗、嬉戏着,回家的路上撒满了我的欢声笑语。不知不觉中到家了,我突然发现妈妈的衣服湿了半边,我的衣服却很干爽。于是,我紧追着妈妈问:“妈,为什么你的衣服湿了半边我的却没有呢?”母亲瞟了瞟衣服,摇头低喃着:“我也不知道,这真是一把奇怪的伞啊!”
很长一段时间后,我才明白:我欠下了母亲一把伞。一把会为你遮挡风雨骄阳的充满爱意的伞!
母亲,您还记得么?小时侯我总那么任性。每天早上去上学时总慢吞吞的,动作远不会快起来。无论您怎么催促,我就是下定决心抗争到底。您没办法,只好趁着那点时间盛上一杯温水,洗好一个苹果放在我的书包里,等我不紧不慢地来到您跟前后,您先是半是宠溺半是责备地责骂了我一声,然后叮嘱我说苹果放书包里了,一定要吃啊!那些日子的早晨我便欠下了温水里的温情和苹果的关爱。
母亲,您难道真的不再喜欢吃外公亲手做的血炒鸭舌了么?从前,您吃鸭舌时,总是那般的满足,好像不是在吃鸭舌,而是在品尝全世界最好吃的食物。但似乎,从我也喜欢吃鸭舌后,您就不怎么吃它了。每次,都是让我吃,看着我一个人大快朵颐,然后拿出一张纸问我吃饱了没……母亲,我晓得的,在那不经意的瞬间,我又负债了!
母亲,2001年7月14日那天,您为什么突然要求我坐到靠近车窗的一边呢?是您那敏锐的第六感在或是身为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告诉您:快些,快些把孩子放到车窗边?在车子翻进河底的那一刻,您迅速打开车窗把我从小车窗推了出去……我是出来了,从那滚下河里的汽车里。伏在满是肮脏泥土的斜坡上,我无助地看着已变成一堆废铁的汽车,除了害怕,还是害怕,害怕再也看不到您慈祥的笑容,再也听不到您宠溺的声音,再也不能伏进您温暖的怀抱……
那场车祸,我毫发无损,可母亲您却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。事后,姥姥说我命大,全车子人我最幸运。我是最幸运的,我的幸运使原本就体弱的母亲更难经一点点风寒……那个时候,我清楚地记得:最靠近车窗的,是母亲……
世界上所有的债都可以还清,唯独我们欠母亲的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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