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不知道美丽的泡沫容易破碎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,你不知道七岁对于我说意味着怎样的寂寞。
一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那样一个女子,独坐酒吧灯影的角落,安静地抽一支烟,偶尔呷一口酒,投向人群的眼神,飘渺游离,无依无肋,宛如大海浪尖一叶轻舟,那楚楚可怜,那欲说还休,那迷惘企盼,仿佛一个找不到玩伴的小女孩,令浩哲一瞬间就沉沦,无力自拔!
想让她搬过来和他一起住,她拿着一把桃木梳子,漫不经心打理那头黑发淡淡地答:“鸟儿在哪都是落脚,只不过,更喜欢有个窝。”浩哲沉默,他向来是崇尚自由,无拘无束惯了,如何肯让一纸证书来束缚自己?
作为一个成功的男人,自然交游甚广,大小晏席不断,浩哲在这方面如鱼得水,然而她不愿意陪他应酬,即便去了,也多是沉默,很少开口。她只喜欢倦缩窝居,锁紧门,关好窗,深紫色的窗帘拉上,孤伶伶一个人,看看书,写写字。浩哲不能理解一个人,怎么可以长期地重复如此单调而乏味的日子,“你不觉得不寂寞吗?”“寂寞啊,”她懒懒地靠着沙发:“小时候由于父亲工作变动,常常搬家,和小朋友由排斥到接纳不容易,却总是在最难分难舍的时候乍然分离,伧促得来不及说再见,所以,”她抬头,直视到他眼睛深处:“对于无法确切拥有的东西,我宁可一点不要得到!”浩哲唯有沉默,她眼神如一弯冷冷的刀,他背后升起的寒意,令他将伶伶作战,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,只好撤退。
欢场新认识的小叶,刚出道不久,还算清纯,尤为难得的是很会讨人欢心,着实让浩哲迷恋了一阵子,她那边,不常去了,渐渐地,没有了联络。
那晚和小叶去许久不曾去的那家酒吧,竟和她不其而遇了。依旧独坐酒吧灯影的角落,安静地抽一支烟,偶尔呷一口酒,投向人群的眼神,依旧飘渺游离,无依无肋,宛如大海浪尖一叶轻舟,那楚楚可怜,那欲说还休,那迷惘企盼,仿佛一个找不到玩伴的小女孩,浩哲心底的弦被狠狠地拨动了,他端了酒杯过去,:“你非要一个家不可吗?”她幽幽地叹息了:“从没奢望过。”“那你想要些什么?”“我也不知道,浩哲,”她迷惘地看着他,眼底涌上一抹哀伤:“七岁那年,出了点意外,同院的小朋友都去上学了,只剩下我一个人,每天拿一小玻璃瓶子,灌上肥皂水吹泡泡,那么色彩缤纷,那么变幻无穷的泡泡,只一会就破碎了,你不知道美丽的泡沫容易破碎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,你不知道七岁对于我说意味着怎样的寂寞。”浩哲的心有些乱,这是个迷路的小女孩,永远飘浮半空中,无着无落,连她自己要什么,找什么都不知道,他能给得了她什么吗?
三十五岁,浩哲还是有了个家,听说,她,仍是独身,心头有些怅然。他真的想过给她什么,若是当初她肯点头,只是,她太没安全感,终是不肯妥协。
四十五岁,仍得满世界跑,各个城市都有个窝,妻女跟着四处迁居,忙得女儿生病在家都没时间照料。那天特意提早下班,买了女儿最喜欢吃的杨梅。推开门,家,空空落落,没一点人气,他有些内疚,那么大一个房子就女儿一个人。四处找不见人影,最后,在阳台,找到了。她趴在栏杆上,脚下垫着小板凳,很专心地吹泡泡。没有玩伴的孩子!他心中涌上一种疼惜:“宝贝。”他走过去抱女儿下来:“你一直在玩这个吗?”“爸爸,它碎得太快。”七岁的女儿脸上的哀伤,飘渺游离,那神情,太似曾相识!他心中一惊,忙安慰:“宝贝,不会的,你可以再吹,碎了可以再吹!”“可是,已不是原来那个了。”“你不知道美丽的泡沫容易破碎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,你不知道七岁对于我说意味着怎样的寂寞。”浩哲想起她当年的话,心全乱了,恍惚中似乎又看到她独坐酒吧灯影的角落,安静地抽一支烟,偶尔呷一口酒,投向人群的眼神,飘渺游离,无依无肋,宛如大海浪尖一叶轻舟,那楚楚可怜,那欲说还休,那迷惘……“不,宝贝,七岁不寂寞,不寂寞。”他拥紧女儿,心中再度涌现当初的寒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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